文/ 實習諮商心理師 郭純嫣
「沒時間討論了,到底要不要電?」醫生催促著,但誰都沒想到會有這一天。
望著病床上早已懨懨一息的爺爺,眾人泣不成聲,沒有人敢做決定,也沒有人認為自己有資格做決定。「讓阿公走吧!」爸爸似乎用盡全身力氣擠出這五個字,看著醫生放下手中的電擊設備,心電圖瞬間歸零,逼─────空氣凝結,聲淚俱下,天人永隔。即便已經過了四年多,那一幕依然清晰可見。
從此我們全家人展開了爺爺意外離世的哀悼歷程,但這歷程真的有走完的一天嗎?
至親至愛離世,大概是所有人一輩子都不願意面對卻又無可避免的經驗。這一生中,我們或許有很多機會可以勇敢地去愛、痛快地去恨,卻好像很少有機會看清楚「失落」是什麼模樣,「悲傷」是什麼形狀?因此當「失落」和「悲傷」因所愛之人生命告終而湧現的剎那,往往會將人吞噬。
對當事人來說,唯有逝者復活才能帶來真正的安慰,旁人提供的幫助都只是擦邊球,不僅對當事人來說像是一種侮辱,對陪伴者而言其實也相當無助。
因此精神分析心理學家佛洛依德(Sigmud Freud)是這樣看待「失落」的──「儘管我們都知道經歷失落之後,原先相當緊急的哀悼會慢慢平息,我們也知道自己依然為此傷心欲絕,且再也找不到可以替代的人。無論如何填補這個空白,即使可以完全填補,也不再是原本的。事實上這也是唯一的方式,延續那一份不想讓它消失的愛。」
因此當逝者已逝,剩下的便是生者在接續人生中要面對的難關與課題了。意識到悲傷是綿延不絕的,才有可能緩解痛苦。那麼,哀悼的歷程可能會是什麼模樣呢?最為耳熟能詳的,是精神科醫生庫伯勒-羅絲 (Elisabeth Kubler-Ross)提出的「悲傷五階段(Five Stage of Grief)」。
1. 否認/隔離(Denial & Isolation)
否認和隔離是個體很典型的防衛機制。當事件發生時,人往往傾向逃避事實、欺騙自己,拒絕接受就好像事情不曾發生,藉以保護自己感受強烈的痛苦與難過。
2. 憤怒(Anger)
然而當自欺欺人已無助於改變現況、走出悲傷時,就會開始把自己內心對世界的憤恨、對事實的怨懟投射到他人身上──只要能夠找個人怪罪,我就會好一點。如果有人可以對此負責,那我就不是唯一一個痛苦的人。當然,除了對他人生氣之外,也可能對自己感到很生氣。
3. 討價還價(Bargaining)
對自己的生氣也可能漸漸發展成討價還價──只要他能夠復活,要我拿什麼東西換我都願意!期望自己可以透過這個拉扯和要求的過程,爭取一些自己其實還可以努力的可能性。
4. 沮喪(Depression)
在反覆經歷怨天尤人、討價還價的歷程都已經沒辦法讓所愛之人復活後,將會是最難熬的時期──他真的走了,而且我是真的什麼事都沒辦法再做了。此時的情緒可能會來到最低谷,也很可能會出現「還是我隨他去了?」的想法,是需要特別留意的階段。
5. 接受(Acceptance)
如果上述過程都能夠渡過,最後可能會走向接受和重新開始。心理學認為健康的哀悼是能夠收回對已逝者的情感投資,並準備好與新的個體建立關係。接受並非遺忘,而是能夠意識到自己會感到痛苦和悲傷的事實,如此才有機會放棄復生逝者以及恢復過去的希望。
上述五個階段因人而異,有些人可能會跳過某些步驟,有些人則無法完成這段歷程,也可能有些人來回在某些階段進退擺盪,都是很正常的現象。
在《依戀理論三部曲3:失落》一書有段話是這麼說的──「失落,並不是要與失去之人說『再見』,而是再一次從過去所有依附經驗點滴,聚集心中的思念與想像,凝聚成心中的摯愛,再一次說『哈囉』!」
無論你現在在哪裡,想要走向何方,允許情緒流動都是必要的,因為所愛之人的離世真的是一件相當令人難過的事。讓情緒能夠正常宣洩而非壓抑,讓自己有充分的時間、空間可以好好哀悼,不勉強自己很快就要振作起來,按照自己的步調前進,就已經很足夠了。
願正在閱讀這篇文章的你,都能在愛裡心碎後,再一次在愛裡找到全新的意義!
另以此文紀念在天上看顧我的最親愛的爺爺,願您永遠做個無憂快樂的天使。